「光 / 墨」- 鄭重賓個展
光 ∕ 墨
「我住在加州,那裡的陽光有種神奇超然的質感……我甚至覺得可以觸摸得到這光。它是灑下來的,連影子也如此。當我說可以感受到這光裡面的物質時,就是這個意思……」
欣賞藝術家鄭重賓作品所帶來的體驗,非筆墨所能形容的,讓人即熟悉又陌生,甚至感到有些與現實對立的矛盾。黑白的色調、半透明感與水墨畫這種傳統媒介有關的美學,魅力永存;暗淡和光亮的顏色和質感,表現於墨的物質性,墨變成了一種當代的材質。作品本身發出的光澤,仿佛是暗淡光線下的光環;光和影在畫面上變化多端,氣勢非凡;幾何形象被賦予微妙的情感,即在界限定義內,但又在其外別出心裁;藝術家把作品視為物體來呈現和處理,宣紙裱在木框之外,讓作品與它所屬的空間相融合。鄭重賓的作品基本上是平面形式的,發揮的不是環境的功能,但是色調變幻無窮的黑白色水墨畫表面上的觸感,於不透明性和閃爍發亮狀之間來回波動,不但能深深吸引觀眾的目光,同時又能延伸,甚至剪裁周邊以外的環境,讓觀者在物件和環境感知之間觀察遊走。對我來說,這是一種非常個人的發現之旅。就如在2012年8月9日當天,即強大颱風海葵襲擊上海的翌日,在斷電的上海鄭重賓工作室看到了他的作品,光似乎從畫面中走出來,在幽暗中散發著微光,思緒像洪水一樣湧出,讓人深深的感動。
這次在北京的展覽,呈現了過去兩年間鄭重賓的創作理念及其變化,對藝術家來說,意義重大。1958年由前蘇聯和東德援建的無線電工廠現為鄭重賓個展的展示空間—亞洲藝術中心。包豪斯式的建築空間與佈局十分獨特,鄭重賓的創作靈感何嘗不是對它的一種回應。畫廊的空間龐大,挑高七米,自然光線會從屋頂東西兩側的窗戶照射進來。畫家直接介入畫廊空間,把畫廊牆壁當成龐大的畫布進行整合,個別或成組的作品在牆壁這大背景下擁有特定的方位。為了讓觀者更能領悟水墨媒介所包涵的「表面性」和「物質性」概念,北京展覽將呈獻藝術家視覺語言系統中的所有三個同時並行的創作系列,即建築系列(2009、 2010- )、幾何系列 (2011 – )和變體系列 (2012 – )。運用多種語言體系的藝術家鄭重賓會根據現場情況,選擇相關的視覺語言作出反應。
展覽試圖闡述鄭重賓那種游刃於光與墨之間的狀態—畢竟中國水墨這種傳統媒材與曾在中國杭州受訓的藝術家文化背景息息相關,而他在定居地美國加州三藩市接觸的則是光之物質性。我們不禁要問:藝術家為什麼選擇墨和光?六十年代出生上海的鄭重賓,12歲開始學習書法,後來進入著名的杭州浙江美術學院(為中國美術學院)國畫系學習傳統水墨畫,專攻人物畫像。離開中國之前,鄭重賓的藝術創作充滿反傳統意味,致力於要擺脫水墨畫傳統的語言模式,讓他投入的是對多重形態的變異和在水墨材質語言上的拓展。進而擴展當代水墨語彙量和它的表達強度。到了美國後,鄭重賓停止了使用水墨為媒介,轉而在三藩市藝術學院學習概念藝術、表演藝術、裝置藝術。他對於加州陽光的體察,並受到加州光與空間運動藝術家如詹姆士‧特勒爾(James Turrell,B1943〕、羅伯特‧歐文(Robert Irwin,B1928〕和道格‧惠勒(Doug Wheeler,B1939〕的影響。這些藝術家對藝術本體語言和感知現象十分投入,包括光、體積和比例的視覺轉化,在空間中的撥動以及採用透明、半透明或反光材料加強觀者對光的感受和體驗。鄭重賓關注到上述領域,其藝術創作因此呈現出繪畫語言上的多元化,從水墨自身特性到概念引伸,從傳統到當代,可謂廣泛多樣。
鄭重賓後來決定回到繪畫創作上,因為他認為在橫貫中西的感知性藝術系統裡面的異與同存在著潛能。這與馬列維奇和石濤的作品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馬列維奇的作品擺脫了繪畫的規範,「走了出來,並改變空間和感知」進而使隨後者對於繪畫的再思考。清初山水畫家兼詩人石濤(1642-1707)的作品,則出現自由進入或走出畫面的線條和點擊,他的用筆暗示著行為延伸至畫面以外的形態結構。鄭重賓從中西藝術體系上的比較,認識到「視覺角度的重要,而且關鍵是在於發現藝術而非創造藝術。」他關心的不是技術性視角,而是有關繪畫的語系問題。對畫家來說,回到水墨畫創作以及他所熟悉的媒材—墨是再自然不過的決定。鄭重賓受之于墨作為材質以這種物質特性和相關的透明性,不透明性,滲透性、可觸感,體積,容量甚至於重力所吸引。他也在水墨畫的文化屬性中看到以這種媒介作為題材的潛能。鄭重賓獨特的混合式視覺語言,是他的個人體驗和游刃於光和墨之間的產物—這一光之物質性源自加州,而他對墨這種媒介的理解,更為我們展現了他對身處於兩大陸之間的文化二元性思考的範例。
公共收藏:英國大英博物館,美國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德國戴姆勒藝術收藏,新加坡金沙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