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seph Olisaemeka Wilson: A witness to the Rub
生命逝去;陷入沈睡;
睡著了,也許會做夢;哎,這就是問題所在:
當我們擺脫俗世的皮囊,
在那死亡的沈睡之中,究竟會做些什麼夢,
想到便不得不躊躇。這一點顧慮,
正好使生命成了一場漫長的磨難。
——《哈姆雷特》,莎士比亞
亞洲藝術中心非常榮幸邀請居住在紐約布魯克林的藝術家 Joseph Olisaemeka Wilson 來台舉辦個展。此次展覽將展出十件新作,不僅回顧了 Wilson 近年的藝術實踐,也呈現了他在構圖、媒材實驗、對自身潛意識的冥想等多個方面的發展軌跡。充滿故事性的獨白和快照捕捉,Wilson 將作品角色投入到是否作為、果斷與猶豫之間的掙扎中。魔幻中介性以及重大轉折前的昇華姿態,凸顯藝術家獨特的敘事風格,也隱含繪畫本身作為「磨難」的關鍵主題。Wilson 在日常生活中經常「見證」到無名英雄所面臨的艱苦,修煉得道之路並不容易,需要經歷種種考驗。透過創作,藝術家將這個蛻變過程轉化為媒材形式——追求心靈平靜的旅程中,意識到自身內在的痛楚、與之和解,探索下一步的行動,並與自己的潛意識進行對抗。然而,最麻煩的正在於無所作為。「哎,這就是問題所在!」哈姆雷特如是說。
對 Wilson 來說,這些情感也是繪畫行為的寫照。繪畫基底的繪製往往仰賴內心深處的直覺,並具有示意的特性,標誌著潛意識的潮汐起伏與和諧。這個階段是可能出錯的,障礙的出現也會使一切更為混沌。熱愛高爾夫球的 Wilson 對於這種心境變化並不陌生——即使擊出漂亮的第一球,只差幾碼就可以進洞,草原上意料之外的小顛簸、「障礙」都能使所有的努力毀於一旦。這與繪畫的起始階段相似,在這場災難和儀式性的犧牲之中,一個和解式的短暫停頓,鬆動了窒礙難行的困境,激發筆下角色產生超越自身限制、堅定不屈的信念。對小提琴手來說,這個過程就像樂曲夢幻且和緩的休止;對樂團來說,是團隊整合時,他人無從置喙的完整性;對於 DJ 來說,是昏昏欲睡催眠似的迷幻。這些音樂作品隱喻著對於「生存還是毀滅(to be or not to be)」這個簡單問題的反覆咀嚼和思量。
有些畫中的角色就像哈姆雷特一樣,在艱困時世中、在艱難的針刺痛楚之中掙扎。無數的探問、端詳、釐清,嘗試深入自身的矛盾思考,最終卻只能再次陷入「磨難」的惡性迴圈。Wilson 無法撫平這些傷痛,僅能見證「困頓的時刻」(hard times)。在《 Hard Times 》這幅作品中,小男孩手握湊合著用的捕蟲網,騎在意亂神迷的狐狸背上,超乎現實般飄蕩在海泡石綠的天空中。捕蟲網實在太小,不敷使用,最終成了投降的白旗。然而,當小男孩試圖從底層顏料的陰影暗處真切地浮現到觀眾眼前,一絲希望也隨之展露。我們因小男孩的遲鈍而黯然失色之時,也體會睡眠的晦暗與夢境的啟示間存在著愉悅的平衡。如《 Hard Times 》所呈現的,Wilson 作品中的角色與繪畫本身時不時喚起困惑、焦躁及某種不溫不火的漠然感受。在《 Blind Prince 》作品中,毫無王者風範的男子神智不清,呆愣直瞪著觀眾。頭上荒腔走板的王冠,將他納入不神聖也不合適的統轄。王子歪歪斜斜,行事看似毫不含糊,然屈服於蒼白病態之惡。雖未在堅定的決絕中迷失,卻因怯懦時刻的本質而終被削弱。
《 Across the Great Divide 》一作呈現廣袤的谷地,橫跨整個畫面,將地勢切分成左右兩部份。「Super Sound」樂團曾在文明的島嶼上演奏和緩的藍調與基礎的樂曲,如今四位成員為了追求更深、更隱晦的複雜性而撤離。他們輕裝上陣,穿越分隔兩處的廣大水域。景色模糊而廣闊,無拘無束且充滿野性,陽光將峭壁包夾的水域染成熾熱的暖橘色。這幅全景作品展現了四名樂團成員在雲間翱翔的景象,可說是 Wilson 企圖塑造並攀升到新的繪畫領域的創新之作。該作亦呼應了湯瑪士.柯爾 ( Thomas Cole ) 的名作《牛軛湖》( The Oxbow ),一窺美洲瞬息萬變大地的繪畫史詩。柯爾對於磨難有著切身的體會,他曾說:「在那些孤獨的場景中,心靈被投射到對永恆事物的沉思之中」,這正反映了 Wilson 的作品角色,他們陷入了依據良知行動抑或返回沉思的兩難之中。
Wilson 的創作涉及豐富的擬人化、文學性及充滿寓意的奇想,並以不同程度的超然敘事與繪畫主導性,來見證所謂的磨難並向其致敬,謹慎地呈現了這種微妙的困境。這種困境引領著他的繪畫呈現出柔和的色調、大膽的線條,並乘載了天地之間的情感和姿態。